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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69章 辭官?辭職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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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近這幾天,京師官場最大的話題只有一個,就是宮中文淵閣中空出的那間屋子。

次輔這個位置沒有敢想的,絕對是在文華殿大學士袁閣老與武英殿大學士彭閣老之間產生。其餘依次遞補後,六個宰輔中就會空出一個排名最末的東閣大學士位置,這才是熱議的對象。

目前天下督撫中,沒有特別拔尖可以直接入閣的,所以這次入閣估計還是要從六部尚書裏選。

吏部、刑部、禮部三個尚書資歷稍弱,都是近三年才履任的,而工部地位又太低,以工部尚書入閣聽起來像個笑話。議來議去,只有戶部晏尚書和兵部盧尚書兩個人各方面都比較合適,成為大熱人選。

不過看情勢,人選要等到天子回京後,才能塵埃落定。

此外還突然爆出了一個比較奪人眼球的消息,李佑上疏辭職了!算算日期,距他廷推得官這才十天時間……

那日久違的李大人回到朝堂上,表現依舊奪目。他又是搬出祖制,又是以退出相要挾,連助紂為虐禍亂朝綱都罵出來了。最後付出了三年俸祿(一品的)的慘重代價,這才將官職抓到手裏,可謂來之不易。為何十天後又上疏請辭?

不得不說,李佑作為一個名人,奏疏在傳遞過程中,從通政司到文書房,有太多因為好奇而翻看得了,這又不是密疏,所以傳出消息實屬正常。

與軍情、災情一樣,官員請辭的奏疏到了宮中,無論是慰留也好,準奏也好,一般都必須要有明確的朱批。因為這關系到國家機器的無故障運轉,含糊不得,不能裝糊塗留中不發。

國朝史上,對官員請辭奏疏不管不顧不聞不問的天子只有一位,以荒廢政務出名的神宗皇帝,那時候內閣殘廢到只有一個首輔葉向高。

麥承恩知道太後籌謀和在意的是什麽,提督巡捕五營就是她老人家心中的大計。所以他慌裏慌張入了慈聖宮,要將李佑奏本呈給錢太後。

那錢太後最近對政務心灰意懶,不大喜歡閱覽枯燥無味的奏章。這次打開奏疏,又看到開頭李佑的署名,頓感有點煩,又合上奏本,問道:“什麽事情?你說李佑要辭官?”

麥承恩便將奏疏大約意思覆述一遍,強調了李佑與提督巡捕五營不肯兩立的決心,最後道:“李佑辭官,內閣不敢擅專,故請聖裁。”

錢太後沈吟不語片刻。若準其辭官,後果其一將是又讓李佑揚名了,可想而知,外面只怕要傳起“李大人高風亮節不戀權勢主動避位”之類令人作嘔的說辭!

其二,如果有心人故意煽動,說不定又要引起文官質疑。就像廷推時險些鬧出文官銓選全軍覆沒、只剩兩個勳貴候選的醜聞,當時文官們簡直就要像火山一樣了。

這次若有人在其中引導,難保不會讓文官們形成“文臣被罷退,還是要提拔重用勳貴”的不良印象。

反過來,錢太後又想象了一下不準李佑辭官的情況。

李佑這次辭官的理由是朝廷本意要事權歸一,不能先後出現兩個提督。如果不接受李佑辭官,那麽任命提督巡捕五營的事就要多些波折,不然李佑還會繼續反覆辭職的。

而且李佑之前上過另一個奏章,要裁撤中城兵馬司,由兵馬司總院代行其責,這只怕也是李佑開出的條件,雖然這本辭官奏疏中沒有明說。

錢太後當即可以斷定,李佑的本意絕對不想辭官,這只是要挾手段而已。什麽兩個提督不可兩立,都是借口,他不可能真的不要官職。

以一般思路考量,李佑肯定留下了妥協餘地。李佑如今有名有利,沒有將自己置於險地不留後路的必要,換句話說,他不會行險一搏。

錢太後當即想到,這個餘地八成就是“裁撤中城兵馬司”。比起罷設提督巡捕五營,裁撤中城兵馬司,將中城事權交由李佑直管,是個較為可以接受的條件。這中城兵馬司,似乎是可有可無無足輕重。

要不要接受?正當錢太後斟酌時,卻聽宮門內監稟報道,歸德千歲帶著聖外孫進宮謁見。

“傳。”錢太後諭示。

不多時,歸德長公主笑容滿面的親自抱著不滿周歲的幼兒上了殿。

錢太後暫且放下心思,伸手將外孫接過來逗弄。她對這個樣貌漂亮的外孫頗為喜愛,時有含飴弄孫之樂。

之前宮中十幾年未聞嬰啼,按著老說法這不是什麽好事,國運不足時才會如此。此言顯是不值一駁,不過錢太後時常召外孫入宮,未嘗不是抱著以此彌補氣運的念頭。

關鍵是外孫兒雖然隨母姓,但不是朱家直系子孫,與將來的皇位絲毫沒有關系,可以毫無顧忌的寵愛而不必提防和擔心什麽。

花開兩朵,各表一枝。話說李佑上了辭職疏後,便閑了下來,這天準備領著一雙兒女去逛城隍廟的廟會。

剛行至前庭,便見朱部郎風風火火的前來拜訪,叫道:“都在傳言你做不下去了,要辭官。這是真是假?”

貴客到門,李佑只好將不情不願的兒女哄了回去,又將朱部郎請入堂中,“在下並未辭官,只是辭職而已。”

朱部郎疑惑的反問:“辭職?”

李佑強調道:“是的,辭去了提督五城兵馬指揮職務而已。”

朱部郎恍然大悟,“原來你還是在文字中留著後路!我說以你的秉性,費盡力氣才到手的官職,怎能說丟就丟去了。我是聽通政司文書說的,想必是他翻看奏本慌裏慌張的,弄錯了你的意思。”

朱放鶴算是明白了,李佑的官職全稱是“檢校右僉都禦史、提督五城兵馬指揮司”,前半段是官銜,後半段是差使。

而李佑辭去的只是後半段差使,所以叫做辭職,不叫辭官,不知怎的以訛傳訛成了辭官。就算辭去了差使,李佑還是檢校右僉都禦史,清流的名色依舊留著。

對李佑而言,這就是退“半”步海闊天空。

朱部郎笑道:“沒了差使,檢校僉憲就是個虛銜,你心裏還是舍不得辭去實權的罷?這種半吊子辭官,欲走還留的,聖母不會準奏的。你要辭官,聖母說不定敢下狠心絕了你這個後患。”

“不管準不準,有個聲響也好。不然總是留中不發,叫我怎麽去開局?”李佑胸有成竹道。

他相信,錢太後經過斟酌輕重,並顧及影響,肯定不會準奏辭職。

錢太後的大局是提拔勳貴勢力,無緣無故罷黜他李佑將在輿論中對大局起到負面作用。他李佑又不是默默無聞的小人物,廷推動靜那麽大,至今才十日時間,餘波還沒有完全消除幹凈,太後應當不會冒險。這也是他目前似乎唯一可以倚仗借用的勢。

再說他開出的條件其實很簡單,罷設提督巡捕五營,一看就是漫天要價。真正的落地還錢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中城兵馬司而已,不至於讓錢太後接受不了。

只要太後她老人家在前一封被留中的奏折上,朱批一個準字,那就一切大吉了。

萬事開頭難,有了中城兵馬司留下的人手和地盤,就有了根基,也就擺脫了一窮二白的局面。免得只掛著空殼,讓巧婦也難於無米之炊,這才是他李佑最根本的目的。

朱放鶴想起了什麽,捧腹大笑,“我忽然覺得,你真辭去差使也很好!當一個專職的大號禦史,才能讓你心無旁騖的本色演出!不知為何,說實話我有點期待太後準你辭職。”

面對友人的調笑,李佑苦笑幾聲。

都察院中,除了左都禦史、左副都禦使、左僉都禦使算得上坐堂長官,其餘右字頭系列禦史和十三道監察禦史都算是外差官。

以十三道監察禦史為例,一共一百多個,在國朝也算聲名赫赫。但他們真正的威懾力不在於言官可以風聞言事,嘴皮子很多時候都是虛的。

監察禦史的真正威懾力在於,他們主要任務其實是擔任各種外差去巡視、督察各地方各衙門甚至各軍隊。比如清軍禦史、巡關禦史、督糧禦史等,大的有巡按禦史、放賑救災禦史。

此時,監察禦史往往就是俗稱的見官大一級欽差身份。這樣的安排,自然也是出自國朝體制中以小制大的思想。

嚴格來說,巡撫總督這些也屬於外差範疇,不過已經逐漸固定化為封疆大吏官職了,李佑的提督五城兵馬司就是類似的一種。

沒了外差,只剩禦史官銜,那真是渾身只剩嘴皮子的“言官”了。倒也確實可以發揮李佑的最大特長,說是本色演出也不為過。不過李佑目前又不是“意見領袖”,只能說有成為“意見領袖”的潛質。

李佑無奈搖頭道:“那是不可能的,除非聖母老糊塗了。”

此時忽見家人領著位吏部差役匆匆上堂,那差役稟道:“李大人!你的奏疏被宮中準了,詔旨到了部中,請你去領旨!”

李佑心頭一喜,看來錢太後很知趣的批下了前幾天被留中不發的那封奏請。又想起什麽,很驚訝地問道:“裁撤中城兵馬司是吏部職責,叫本官領旨作甚?”

吏部差役莫名其妙,“什麽裁撤中城兵馬司,聽說是大人的請辭疏被準了,所以請你去領旨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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